因明正理门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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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这个《门论》是学陈那因明的必读书,但是《门论》的份量很大,比较起来,《入论》从结构上、内容上来说,都要简单得多。到学完之后咱们就知道了,商羯罗主菩萨把《门论》一简化,其实是把陈那因明给弄走样儿了:本来《门论》是谈的因明的根本原理,可商羯罗主的《入论》确是因明(三支论式)的作法。所以,在印度的历史上,商羯罗主根本就不算一个人物:他在学术上没有什么独特的建树,只是把陈那论师的《门论》简化了一下而已,而且,他把陈那论师的《门论》给作的简化还不是说简化得绝好,还给简化得走了样儿。其他的他还作了什么,没有了!空穴来风、空穴来风,总得有个空穴吧,你连空穴也没有,怎么来风?所以,在印度,人们根本都不知道有商羯罗主这个人,但在汉地就不一样了,因为玄奘法师译出了他的《入论》,所以他在汉传因明史上就占有一席之地。现在咱们来读这个《门论》,因为我呢,也是半瓶儿醋,所以请大家要随其自然,不然的话,你会失望的,为了使各位不致在听了以后失望,我先告诉大家,你根本就不要抱什么希望,平常对待。
本论的题目是《因明正理门论》。“因明”,是佛教五明之一。五明是佛家给世界上的学问作的一个归类,佛家把世界上的学问给分成五类:一个是声明,就是讲的语言、文字、音韵、语法等方面的事儿;一个是工巧明,就是科学知识;一个是医方明,就是医药学;一个是内明,就是佛教知识;一个是就是因明,因明就是追根究底的学问,关于原因的学问。这五类划分法,现在看来是简单了点儿,但在当时,知道要把学问分分,而且还真的分了分,这就了不起,这在学术上就是一大贡献。“正理”正确的道理。正理这个词,并不是佛教的专用词,而是当时的各个学术派别的共用词。正理通指论证的正确性。“门”是门径,佛教是以解脱为目的的,干什么都得为解脱服务,怎么解脱呢?八万四千法门,门门可以使你解脱。这一回陈那论师又给你说了一个解脱的法子,就是通过语言文字对正确道理的解说使你解脱,通过语言文字的解说使你进入解脱的大门,这也是一个解脱的门径。“论” 就是圣贤的议论,在佛教中是三藏之一,释迦牟尼佛入涅槃之后,在上首弟子大迦叶尊者的主持下进行了一次经典结集,当时由阿难颂出经藏、由优婆离颂出律藏,这是第一次经典结集,这次结集并没有论藏,但是后来论藏出现了,而且与经藏、律藏并驾齐驱,形成佛教的三套马车,鼎足而立。论藏为什么能够后来居上?这是我们值得重视的一个现象。
本论的作者是大域龙,本子上题为大域龙,其实大域龙就是陈那。陈那是佛教史上六庄严之一,太著名了,以致于著名得根本不必要我说。
本论的译者是玄奘法师,也不要说了,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部《因明正理门论》有两个译本,一个就是玄奘法师的译本,另一个是义净法师的译本,虽然说有这么两个译本,但我们比较一下就会知道,这两个本子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吕澄说他们所依的梵本是一个。不管怎么着,咱用的是玄奘法师的本子。
下边儿直接说论文。

为欲简持能立、能破义中真实,故造斯论。

义净法师的本子只在前边多一个“论曰”,到后边儿颂子处多一个“颂曰”,其他的一样。
这第一句是造论缘由。从这个造论缘由上我们可以看出中国人与印度人在性格上的不同之处。中国人爱吹大话,每到什么节日,就要吹一次牛,印度人就比较实在了。咱们中国人不管干什么,总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你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只要在表面上糊一层仁义道德,照样通行无阻。中国佛教也是这样,这是华夏民族的性格所决定的。我们都说造论缘由是“利乐有情”,中国人的文章中都这样写,本来人家印度的祖师们书上没有这话的,我们就给添上这个。疏记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窥基法师也干过好多次,这就是佛教的放眼法界。人家陈那论师可没有说这话,他只说“为了使人们明白真正的能立、能破等的规则,所以要造这部论。”这是很实在的理由。
“简持”,就是简别、持取,就是评判。“能立”,就是能够使论对者和公证人了悟的论证。有时候也指证成宗的理由,就是因支、喻支了,这是因为有人把三支论式的宗叫所立,因和喻就只能叫能立了。你的这个能立是不是真的可以使论对者、公证人了悟呢,这需要一个标准,一个规则,你的能立合乎规则了,起到了使论对者、公证人了悟的目的,这是正确的论证,我们叫它真能立,反之,你的能立没有起到使论对者、公证人了悟的目的,这就是错误的论证,我们叫它似能立。你的这个能立到底是真能立,还是只是一个似能立?就需要评判,这就是“简持”。
“能破”,为了使他人解脱所以要对论对者的观点儿进行辩破,若你的辩破使论对者和公证人了悟了,这就是正确的辩破,我们叫真能破,若你的这个辩破有毛病,起不到使论对者了悟的目的,就是似能破,你的辩破到底是真能破还是似能破,也需要一个规则、标准,需要用规则来评判,这就是“简持”。所以,简持是通于能立、能破的。
在这个《门论》中,对于能立、能破,是偏重于说真能立、真能破,但只要把真能立、真能破的规则说清了,就是把似能立、似能破也说清了:合于规则的是真能立、真能破,不合规则的就是似能立、似能破。这里的能立、能破指代整个因明体系。“义中真实”就是能立和能破义中的正确规则。规则的正确不正确其实就是人们是不是认可。
在陈那时代,各个派别为了应付与别派的辩论,都很重视辩论规则,各派都有自己的规则,陈那论师就是把当时的规则进行了一次简别、整合。这就象体育比赛一样,各个地方的规则都不大一样,要想扩大自己的知名度,只能适应更大范围的规则。陈那就是把比赛规则来一次整合,陈那整合出来的规则别人是不是都承认呢?这就看谁鼻子大了。陈那当时号称辩论牛王,当然他整合出来的规则别人同意了。不过在典籍中间仍然有不少批评陈那论师的。
先说宗。说宗时照样是一开始先说一个偈颂。
宗等多言说能立     是中唯随自意乐
为所成立说名宗     非彼相违义能遣
这是开始的一个偈子。第一句“宗等多言说能立”,“宗”是宗支。“等”指因支、喻支。“多言”,就是三言以上,说宗的叫宗言,说因的叫因言,说喻的叫喻言,这就三言了,三言以上就叫多言。说宗的宗言、说因的因言、说喻的喻言都具备了,就可以说是“能立”,可以叫做“能立”。所以“能立”就是完整的三支论式,不完整不行。颂子的第二句和第三句是在一起的,“是中唯随自意乐  为所成立说名宗”,是说,宗必须遵从“唯随自意”的原则,“随自意”是说自己立的宗要合自己的意,这就说明了,人们说话不要言不由衷,要有啥说啥,肚子里别搞那么多花花肠子,有啥就说出来。“乐为所成立”,我高兴立这个宗!我只管自己高兴,不管别人是不是高兴,我立了这么一个宗,立出来以后,别人不高兴了,当然不高兴了,因为给人家的观点不同,但是,我不能为了讨好别人而不立这个宗,就是只要是自己认准了的就行。我把我的观点说了出来,哪怕对方不高兴,但我说出了心里话,就没有了负担,就是“乐”。人干什么事儿都得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态,心态是很重要的。佛教是“自利利他”,“自利”是排在“利他”前边儿的,就是说先是自利之后才能利他,能够“自利”的东西也一定能够“利他”,最好的利他就是自利。利他是建立在自利的基础上的,我们现在有些修行人,为了利他自己吃了很多苦,吃的是不必要的苦,这就肯定有问题。我老兄那一年出了项科研成果,新闻媒体在报道的时候,写的稿子把我老兄写的,为了科研吃了多少多少苦,我老兄就很不高兴,不同意发那篇稿子。就是这样。“非彼相违义能遣”,“相违义”这开始是说宗的,则“相违”就是有过失的宗,有过失的宗就是似宗,似宗与正确的宗相违背,所以称“相违”。这句“非彼相违义能遣”就是说,不是那些似宗所能够排除的,这话别扭,这么说就好了,就是说你所立的宗还不准有现量相违等的过失。这个偈子在前三句是对立宗规则的作了个简要的说明,最后是强调了要与似宗区别开。下边儿开始对偈子进行详细的解释。
宗等多言说能立者。由宗因喻多言辩说他未了义故。此多言于论式等说名能立。
偈子的第一句是“宗等多言说能立”, “宗等多言说能立”是什么意思呢,说能立是由宗言、因言和喻言组成的,立论者通过宗、因、喻三支来说明自己的主张,而自己的这个主张是论对者和公证人还不明白的,“他”指论对者和公证人,“了义”这里指明白,明白不单是懂了,而且是接受了我的观点儿,“未了义”就是还不明白。就是说立论者通过一个三支论式来说明自己的观点儿,通过这个三支论式不但说清楚了自己的观点儿,而且使论对者和公证人接受了我的观点儿,这才叫能立。“此多言于论式等说名能立”,在《论式》等著作中说这样的三支论式才叫能立。《论式》是世亲菩萨所作的一本关于因明的书。这个“等”是说世亲菩萨所作的关于因明的书还有《论轨》、《论心》,好几本,在《论轨》、《论心》、《论式》等这几本书中都是这么说的。
又以一言说能立者,为显总成一能立性。由此应知。随有所阙名能立过。
这里又一个问题,说三支为什么要叫“能立”,还是一个论式,有宗支、因支、喻支,这就有三个名字了,又叫宗言、因言、喻言,又三个名字,现在又出来一个“能立”,就又多一个名字。若是一个人有好几个名字,一会儿叫这一会儿叫那也麻烦呀,为什么非要再多出一个“能立”呢?注意,“一言”是指能够表述一个完整的意思的名称或者句子。
这一句话就是解释这个问题的。说我们之所以要把三支论式合在一起叫作能立,主要是为了显示能立的整体性,之所以把整个三支论式叫能立,是为了显示整体(观念),神泰在《述记》中举了个例子,说比如说盖房子,虽然有门、窗、墙等部分,但我们还是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房子。同时,叫“能立”也是为了显示这个论式的三支是完备的,若三支不全,“随”是随便,随便三支中缺哪一支,则整个论式就是有毛病,就象房子即使只缺少一扇门,也不能叫它是一座完整的房子。
言是中者。起论端义。或简持义。是宗等中,故名是中。所言唯者。是简别义。随自意显不顾论宗随自意立。乐为所立。谓不乐为能成立性。若异此者。说所成立。似因似喻应亦名宗。
偈子中的“是中”,“起论端义”,说“是中”只是一个发语词,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或简持义”,也可以说是简持语。“是中”就是“是宗等中”,表示现在先说“宗”,就简取了宗,排除了因和喻。“所言唯者”,所谓“唯”,“是简别义”,唯也是一个简持词。“随自意”是指“偈子中的随自意”,说偈子中的随自意是说(显)要立不顾论宗,而不能立遍所许宗、先业禀宗、傍凭义宗,简取了不顾论宗,排除了其他三种宗。“显不顾论宗随自意立”的这个“随自意”是解释不顾论宗的,就是说,所谓不顾论宗就是只要自己高兴,不管别人的意见。“乐为所立”,就是偈子中的“乐为所成立”,偈颂的句子不同于一般的断法,第二句的最后一个字“乐”要随第三句读。“所立”就是宗,是立论者要成立的对象、观点儿。宗支是立论者要成立的东西,因支、喻支是双方赞同的证宗的理由,不是立论者要成立的对象。这句“乐为所立”有两种说法,宗有不顾论宗、遍所许宗、先业禀宗、傍凭义宗,不顾论宗是按照立论者自己的高兴而立的宗,遍所许宗是立论者和论对者双方都承认的观点儿,你要是这样立的话,就是不但自己“乐”,论对者也乐,双方都乐,就辩不成了。先业禀宗是在同一个教派内,教义都是一样的,这也争不起来。傍凭义宗是有话不明说,我本来想说“无我”,可我却立“声无常”,这也不行,若论对着给你装傻,你也辩不成。所以,“乐为所立”就是指不顾论宗。第二种说法是说,因明论式的三支中,宗支是“乐为所立”,而因支和喻支不是,因为因支和喻支是双方都承认的东西,既然因支和喻支是双方都认可的,则因支和喻支就有成立宗支的能力。宗有遍所许宗、先业禀宗、傍凭义宗、不顾论宗四种,要是你立的不是不顾论宗而是其他三种宗,就是没有按照“随自意”这个原则来,就没办法达到你立宗的目的。宗作为所立,是立论者所乐的,因和喻是双方都赞同的,在当下不是乐为成立的对象。“若异此者”,要不是这样的话,就是说你立的宗不是不顾论宗,不是自己乐而对方不乐的。“说所成立”,来立宗。这一句应该与“若异此者”放在一起。“似因似喻应亦名宗”,说要是不是只管自己高兴也要让对方高兴,那么因、喻也可以叫宗,因为因、喻也是自己高兴,对方也高兴的,而且不但因、喻应该叫宗,连似因、似喻也应该叫宗,这一来就整个地乱了套。
为显离余立宗过失故。言非彼相违义能遣。
颂子的第四句是“非彼相违义能遣”,这句偈颂是说,立宗必须排除立宗的各种过失。也就是说,正宗必须是不为正确道理所排除的对象。“离”排除、没有,没有什么?没有“立宗过失”。为了显示没有立宗的种种过失,所以颂子的第四句说“非彼相违义能遣”。
若非违义言声所遣。如立一切言皆是妄。
“非”,没有。“违”,违背、过失。“义”,义理。对于正确的宗来说,必须排除似宗,似宗就是似是而非的宗。陈那论师还举了个似宗的例子,“一切言皆是妄”。
“一切言皆是妄”,这是自语相违,是宗过的第一种。你立一个宗,说“一切言皆是妄”,那么人家论对者就会说:请问你的这一句“一切言皆是妄”是不是妄?你总不能自打嘴巴吧?所以你就只能说:我的这个“一切言皆是妄”是特例。论对者于是就又问:你的“我的这个一切言皆是妄是特例”在不是妄?你只能说:我的这个‘我的这个一切言皆是妄是特例’还是特例。论对者又问:你的这个“我的这个‘我的这个一切言皆是妄是特例;还是特例”是不是妄?这样一步步的问,你就只能一步步的是特例下去,既然有这么多的特例,则特例也不成其为特例了,所以,就可以得出结论:“一切言皆是妄”这个宗中存在着矛盾。
这个问题是古人都说的,中国的名辩中说“言尽悖”,这可以说就是古印度因明中的“一切言皆是妄”的另一种说法。亚里斯多德有“一切的判断都是假的”,这不是与东方一样吗?现代人说到这儿时就规定:任何一个集合都不能把它自身当作自己集合的一个元素。
这是第一种情况:真宗不能犯自语相违的毛病。
或先所立宗义相违。如獯狐子立声为常。
这是宗过的第二种:自教相违。自教相违就是自己立的这个宗与自己所尊奉的教义相违背。陈那论师举的例子是这样的,比如说獯狐子立“声为常”。獯狐子就是鸺鶹仙人,鸺鶹仙人是胜论派的创宗者。胜论派本是主张声无常,立“声为常”就是与自己教派的教义相矛盾。
又若于中由不共故,无有比量,为极成言相违义遣。如说怀兔非月,有故。
这是宗过的第三种了,叫世间相违。“于中”就是前文的“非违义言声所遣”,就是似宗。“不共”,就是人家别人都承认某事可就你不承认。“无有比量”,佛教中本来有现量、比量、圣教量,但陈那论师说,佛陀的圣教量是必然符合现量与比量的,如果有虽是佛陀所教导但不符合现量与比量,那这部经肯定不是佛陀所说的,即使你是佛陀所教导的,必须凭现量、比量可以证实,同时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现量、比量去证明这件事的真伪才行,所以只要现量、比量就行了,没必要列出什么圣教量。陈那论师既然说只有现量和比量,这句“无有比量”,就是只有现量了。比量是以已知的来推出未知的,是借名言概念来构成命题、组成论式进行推理,而且这个推理是正确无误的。现在“没有比量”,就是没法推理,没法推理,就只能亲证了。“极成”就是都承认,都认可,“相违”就是不承认,这个“极成”只能说是大家都承认,人家都极成了可你却“相违”,你却不承认。
这个就是说,有一个事儿,这个事儿还没办法用比量论式来推理,别人都承认这个事儿,可你却非拗着个劲儿不承认,这样的宗也不行。陈那论师举的例子是“怀兔非月”。这是一个民间故事:很久以前,有一片林野,里边儿住着一只狐狸、一个猿猴和一只小兔儿,它们和睦相处。帝释天想考验考验它们,于是就化身为一个饥饿的老头儿,向它们讨吃的。狐狸给叼了一条鱼,猿猴给摘来了野果子,小兔子没找到食物,就自己跳到了火里,把自己给烧了,让老头儿吃自己的肉,帝释天于是就把小兔子的遗骨送到了月亮里,小兔子在月亮里复活了,所以,直到现在,月亮里还有一只小兔子。当时的人们都相信月亮里有只小兔子,现在你立了宗说“怀兔非月”,就是说月亮怀里没有小兔子,这不行,这就是世间相违。世间相违就是与世人共许的观念相违背。这世间相违其实是说理智的人不要与不理智的人辩论,辩论必须是在同等量级的人之间进行。秀才没法与兵辩论,大人不和小孩儿打架


本贴由清风于2001年12月28日22:39:13在〖慈氏学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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